頹圮花園

              最偉大的華格納男高音之一：Wolfgang Windgassen，飾演齊格菲的不二人選

他的聲音高亢且抒情，十分適合齊格勒初生之犢不為虎的年輕角色

          指環聽到現在已經蠻熟了，以前覺得華格納龐大歌劇很難嚼，但是在車上當背景音樂聽(不過我都放很大聲)，久而久之，熟悉旋律後再去對照歌詞，就不會覺得那麼艱澀。指環一共有四部，萊茵的黃金，女武神，齊格菲，諸神的黃昏。"諸神的黃昏"這個詞彙，我最早是在高中時田中芳樹的科幻小說"銀河英雄傳說"中讀到，那時便覺得這個詞彙真有味道，到後來看了托爾金的魔戒，才注意到北歐神話也有關於魔戒的傳奇。對於指環故事有興趣的，可以到網路上查詢一下。我想談談在"齊格菲"裡打動我的一些段落。齊格菲一開始是以侏儒迷魅與齊格菲的爭論開場，齊格菲抱怨迷魅不能鑄造一把上好的寶劍給他，迷魅則是抱怨齊格菲不知感恩他辛苦的把齊格菲帶大(不過按照齊格菲這種初生之犢不畏虎的氣魄，就算從小把他丟在森林他大概也會長得很好)。之後齊格菲離去，眾神之王佛旦飾演的獨眼流浪漢登場，和迷魅一段冗長的對話後，留下齊格菲父親齊格蒙被斬斷的寶劍"諾統'的碎片，並留下一句話：只有不知恐懼為何物的人才能重鑄此劍。這暗指的也就是齊格菲。果然齊格菲回來後，爽快的生火，鼓動風爐，叮叮噹噹的就打起鐵來，一邊打鐵一邊唱歌。這裡讓我很興奮的段落就是齊格菲在寶劍完成之際，唱道:"Notung，fearsome sword, I've waken you to life. "搭配激昂的弦樂與銅管，聽來真是光輝燦爛。那種創造的喜悅與生命力的光輝，每每令我感動不已。寶劍的重生，象徵齊格菲可以為自己作主，人類的自由意志將凌駕眾神之王的主宰。最後，齊格菲大叫一聲：迷魅！見識一下我齊格菲的寶劍！然後豪邁地將打鐵的工具及火爐一刀斬斷，大步向森林深處走去，準備屠龍去啦。

          森林外頭，侏儒阿貝利希覬覦著巨龍法夫納所看守的寶藏，這時佛旦所飾演的流浪漢又出現，兩人一番爭論後(在萊茵的黃金中，眾神以奸詐的手段，搶走阿貝利希的寶藏及指環，因此阿貝利希與佛旦有不共戴天之仇)，佛旦喚醒了巨龍法夫納，並警告他有人要來搶指環，但巨龍不予理會，回了幾句後又沈沈睡去。這時迷魅引領齊格菲來到巨龍沈睡的洞穴前方，迷魅告訴齊格菲洞穴裡的巨龍，可以教他什麼是恐懼，而暫時離去。齊格菲形單影隻，在森林裡想起自己孤零的身世，，突然極度思念母親。這時湧現的一片管弦樂十分溫暖，似有包圍，安慰之意。而後長笛象徵的鳥鳴出現了，在貝姆的版本中，這段鳥鳴吹的如黃鶯出谷，十分悅耳。我可以想像齊格菲被其吸引，抬頭凝神觀看的畫面。齊格菲被小鳥吸引，於是順手摘了蘆葦，捲起來，也想模仿小鳥的鳴唱，但他天生粗獷豪邁，這等細膩樂器豈是他所擅長，於是連連破音，最後齊格菲拿起自己隨身掛載的號角，豪邁的吹奏起來，於是喚醒了巨龍法夫納。這裡十分戲劇化，而且齊格菲與巨龍的纏鬥也十分激烈，最後大鳴大放的銅管象徵齊格菲的主題壓過了巨龍，寶劍諾統深深的刺入了法夫納的心臟，在哀鳴幾聲並得知齊格菲的名字後，巨龍倒地而死。就在這時，巨龍的血沾到齊格菲的唇，也賦予了他聽懂鳥語的本事。於是先前只是長笛的鳥鳴變成高亢的女高音，朗朗唱到：齊格菲，洞穴裡有寶藏，隱身帽及指環，快去拿，快去拿。齊格菲依小鳥所指示進到洞裡。洞穴外，侏儒阿貝利希與迷魅又吵了起來，最後才被走出來的齊格菲打斷。迷魅想要把齊格勒毒死，獨佔寶藏，但是小鳥警告齊格菲迷魅別有用心，最後齊格菲一劍將迷魅刺死，阿貝利希則是在暗處大笑(這對侏儒兄弟還真是冤家阿)。身世飄零的齊格菲感嘆自己仍不知恐懼為何物。小鳥告訴齊格菲，遠方的山巔燃燒著熊熊烈火，烈火中沈睡的前女武神布倫希爾德將可以教他恐懼為何物，齊格菲興奮的大步向山巔而去。

          下一幕，急促的管弦樂象徵狂風驟雨，佛旦下降到大地之母Edda所居住之處，請示她未來該如何處事。地母首先指責他處罰他們倆所生的女兒布倫希爾德陷入永恆的沈睡，又剝奪她女武神的頭銜，讓她變成凡身，注定為男人所糟蹋。地母並警告佛旦擁有指環者必遭毀滅，但佛旦堅持已見，誓要奪回指環。地母離開後，佛旦堵住齊格菲的去路。兩人的對話，管弦樂呈現的是既詼諧又溫暖的對話。齊格菲原本心情很好，但是佛旦一直不讓他前進，逼的他LP都是火。於是對話轉趨激烈，佛旦警告齊格菲，若不掉頭，他會像以前折斷他父親的寶劍一樣，再度斬斷諾統。齊格菲越聽越氣，知道眼前的可能是殺父仇人，暴怒之下揮劍朝佛旦砍去，結果佛旦的長矛卻硬生生被砍斷。佛旦落寞的唱道：你往前走吧，我無力再阻擋你了。這裡很有意思，因為佛旦很早前就預言了自己的敗亡。在指環第二部「女武神」結尾之際，佛旦讓布倫希爾德陷入永恆的沈睡，並命令火神羅格用熊熊炬火將她包圍，以免閒雜人等接近，佛旦離去前說道：只有不畏懼我手上長矛的人才能穿過這火圈。結果後來證明，齊格菲就是這個人選。很有意思的是，當佛旦說了這句話時，也意味著讓自己沒有台階下，間接的預言了自己的敗亡。佛旦長矛的斷裂，預示了諸神的殞落，父權的讓步，也意味著人類的自由意志，自此凌駕於眾神之上，也開啟了第四部人類世界的腥風血雨。

        最後一幕，齊格勒目前手裡有無敵的寶劍，頭上有隱身帽，帶著可號令世界的指環，意氣風發的往冒著熊熊火光的山巔而去。激昂的管弦樂，與”火”的主題，齊格菲的銅管主題而為一體，聽來真令人無比振奮。當齊格菲穿過火圈，看到沈睡中的布倫希爾德時，他的心為之吸引。而他掀開布倫希爾德的面罩時，他生平第一次感到恐懼，心為愛情所震盪不已。真有意思，讓勇士畏懼的不是火龍，而是愛情。齊格菲用吻喚醒沈睡中的布倫希爾德，之後的情節不贅述了，簡單說就是布倫希爾德哀嘆自己已不是威武的女武神，無法再騎著神駒，載著天下英雄往諸神的瓦哈拉城堡而去。事已至此，他能依靠的也只有齊格菲而已。聽起來有些悲哀，但第三部齊格菲就在兩人的狂喜擁抱中結束。

        在「齊格菲」這部樂劇裡，齊格菲有兩度想起自己的母親，一次是在森林中，一次是在見到沈睡中的布倫希爾德的時候。似乎，母親與戀人有關。嬰兒最早對母親的依戀，成長後轉移到另一個女人身上。在「齊格菲」中，父親是缺席的角色，似乎父與子，都在爭奪所謂權力的權柄，在劇中指的就是指環。其實齊格菲應該算是佛旦的孫子，但是兩人只見過一面就大打出手。神話是父權的世界，在佛旦失勢後，布倫希爾德轉向了另一個男人，齊格菲。她失去了女武神的尊崇，取而代之的是愛人的角色，然而，在第四部「諸神的黃昏」裡，面臨齊格菲不自知的背叛，布倫希爾德由愛生恨，告知哈根齊格菲的弱點，因而讓哈根成功的刺殺齊格菲。我們可以說齊格菲其實是死在布倫希爾德手上。齊格菲鑄劍屠龍，睥睨天下，最後卻死於對愛情的背叛。雖然他是被下藥，並不自知。但我們不禁感嘆，愛恨，或是人心，才是比命運更巨大的力量阿！

         另外聽歌劇，當然不能不提音樂的部分。初聽華格納，會覺得很不習慣，因為沒有明顯的旋律，不像莫札特或是義大利的歌劇那樣好接受。華格納的歌劇被稱為樂劇，是因為其「主導動機」(Motif)的特色，每個人物，每樣東西，甚至抽象的如命運以會有其主題，各個交織在一起成為管弦樂的巨大洪流。光是聽管弦樂的變化，就可以知道劇中場景的轉換以及角色的心境。不過聽指環最爽的是，就是跟著角色一起唱和(當聽的夠熟的時候)，那種爽快，真是無與倫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