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週末去戲院看刺客聶隱娘,因為下大雨停車耽誤進戲院的時間,開頭十幾分鐘錯過了,加上精神不好,好幾個地方都度咕,整部片看的支離破碎,本來就不是很好懂的劇情這下更看不懂了。心有不甘,好歹侯孝賢的大作也該好好咀嚼一番,於是今天進戲院再看一次,這次劇情比較能夠自行連貫了,也看出了一些東西,整理心得如下。
上個週末去戲院看刺客聶隱娘,因為下大雨停車耽誤進戲院的時間,開頭十幾分鐘錯過了,加上精神不好,好幾個地方都度咕,整部片看的支離破碎,本來就不是很好懂的劇情這下更看不懂了。心有不甘,好歹侯孝賢的大作也該好好咀嚼一番,於是今天進戲院再看一次,這次劇情比較能夠自行連貫了,也看出了一些東西,整理心得如下。
朋友分享的一部日本電影,乍看之下不太像一部電影,好像日劇深夜食堂般,由許多樣料理串連起來,中間還像日劇般有結尾歌曲,然後是下一集的片頭,以電影劇本而言結構弱了許多,比較像兩部單元劇放在一起,而不太像一部電影。小森時光片名叫做”Little Forest”,女主角就在日本東北部一個叫小森的鄉下地方過著自耕小農的生活,食材全數來自於耕作的作物或是溪邊自己釣的魚或是自己養的鴨,可以說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如果只把焦點放在料理,那真是賞心悅目,一道道做菜的程序,配上女主角的說明,閒適自適,可以說是視覺上的饗宴。而且女主角的鄉間生活,也充分把日本常民文化中那種一絲不苟,對生活細節的講究表達地淋漓盡致。不過在觀賞女主角烹調美味料理的同時,不免也好奇女主角背後的故事,為何一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女孩會獨自一人住在鄉間?慢慢地才勾勒出女主角曾在都市住過,曾談過戀愛,但後來便住到了小森的鄉間。而女主角一身烹飪的本事跟獨立生活的技能全部來自於自小跟著母親的耳濡目染。女主角料理的過程,就是對媽媽過往回憶的反芻。原來,媽媽離家出走了,但電影沒有交代原因為何,但在電影尾聲女主角終於收到媽媽的信。角色有著淡淡的故事,但電影的焦點是放在料理本身,以及鄉間生活的各式各樣細節。只是,看著女主角琢磨出一樣樣食材新鮮的料理同時,不免也揣想女主角品嚐這些料理時的心情。真能夠充分享受這些食物的美味嗎?如果心愛的人不在身邊,這些食物的美味會不會打了折扣?做了美味的料理,卻沒有奉獻或一起享用的對象,從美味的食物所獲得的滿足感會不會夾雜了缺憾?還是說,在仔細處理食材的過程中,就是在沈澱自己的心情。內心若有傷,無法直接去面對。只能面對生活裡實在的事物,一樣一樣處理,在穩定的步伐中,尋求一種生活的禪定。
去年聽過呂紹嘉&NSO在高雄至德堂的西貝流士第二後就決定以後都盡可能不要錯過呂紹嘉的演出。今年五月演出的布魯克納第八是我非常喜愛的作品,是九首交響曲裡最喜歡的一首,怎能錯過!特地北上去聽呂紹嘉,果然不負期待。呂紹嘉的演出就是那麼到位。自從21年前臨時代打Celibidache指揮慕尼黑愛樂演出布八,現在再次演出,經過歲月的洗禮,對這首作品的詮釋想必更加成熟。當天的NSO完全不輸去年來台的聖彼得堡愛樂及德勒斯登交響樂團,團員們在呂紹嘉的帶領下賣力的演奏,弦樂群從頭到尾都很精準,第一及第二小提琴的音色直逼國外一流樂團。而布魯克納作品裡角色最吃重的銅管部,從小號,法國號,長號到土巴號等,每組樂器都很棒,尤其是小號首席,從頭至尾表現都很穩健,穩穩的撐起整首作品。綜觀呂紹嘉的詮釋,不像Celibidache那樣的慢,而是洗煉流暢,但是細節中看的出呂紹嘉對樂句的提點與琢磨。基本上呂紹嘉是如潑墨山水般的帶出大方向的架構,但樂團各聲部都緊緊跟隨,稱職的演奏出各自的部份,看的出準備這首作品所付出的心力。這樣的戮力以赴,呈現的是一個巍峨莊嚴的天國。整首作品,讓我最感動的是第三樂章的慢板,好幾個樂段,當我閉上眼睛,我真的看到樂團所打造的巍巍然奧林帕斯山,直通天國,在群星閃耀的天空之下,那就是布魯克納所構築的的天國!你可是說那是上帝,也可以說那是整個宇宙,在弦樂齊奏的聲底與豎琴的撥奏下,我不由自主的流下淚來。那音樂演奏到了我心坎裡,沒有其他話語可以形容。對於崇高至善至美的樂音,身體的反應是騙不了人的。前一天的王羽佳雖然技巧驚人,但是並沒有像今天的布魯克納直擊我的心坎。第四樂章依舊是優秀的詮釋,雖然結尾的高潮無法像Celibidache的演繹那般讓我動容,但實在已經是無與倫比的優秀演奏了。結尾獲得觀眾滿堂喝采,但呂紹嘉依然謙沖自制,幾次的謝幕之後就暗示樂團離開。今晚的布魯克納第八讓我獲得生命中難得的美好經驗,呂紹嘉在我心中已入大師之列!
今晚去高雄至德堂聽柏林愛樂巴洛克獨奏家合奏團音樂會演奏巴哈布蘭登堡全本六首協奏曲。巴洛克合奏團基本上是運用現代樂器去詮釋巴洛克音樂,間或夾雜古樂器,如木笛及古低音大提琴,不過樂團呈現的是精緻的,現代化的聲響,如樂團首席小提琴的音色就帶有小提琴一貫的清亮,充滿光澤的泛音。演出方面,讓我比較有印象的是幾個段落,如第四號的第三樂章,由中提琴帶出主題,再交給小提琴聲部某一把承接發展,最後回到獨奏小提琴,配上樂團的聲底伴奏,聽來有一股從容、優雅、以及趣味的感覺。再來就是壓軸的第二首,小提琴、木笛、雙簧管、小號的合奏十分活潑,尤其是小號,我記得六首協奏曲中只有在第二號有小號。小號演奏者看來很眼熟,查了才知道是指揮阿巴成立的琉森音樂節管弦樂團的小號首席Reinhold Friedrich,短促音的連續吹奏技巧部分完全不是問題,而且音色嘹亮,把整體氣氛都活化起來了。演奏完畢受到全場觀眾喝采,小號首席還握拳振奮,也不時拍拍其他樂手打氣,看的出他非常享受今天的演出。整體而言,巴洛克合奏團是以室內樂團的編制,以及現代的樂器去詮釋布蘭登堡協奏曲,風格明快流暢,合奏時音色能夠彼此相融,今天這場音樂會算是完成度很高的演出。
一邊開車一邊聽著林生祥早期”我等就來唱山歌”專輯裡的歌曲”秀仔歸來”,腦海裡想起樓一安的電影”廢物”的劇情。事實上,樓一安拍攝”廢物”的靈感來源就是林生祥十幾年前的這首”秀仔歸來”,但青年返鄉所遇到的掙扎放在現在的社會脈絡一點也不顯突兀或過時,電影裡頭多位角色的心路歷程都切合現在的局勢。秀仔在都市裡是個不得志,起起伏伏的戲劇演員,回到家鄉,家裡老父不贊成,認為做農太辛苦,秀仔半路出家沒辦法養活自己,不如把農地賣一賣,資本拿去做生意或是回到都市在找頭路的好。在生涯規劃上,秀仔大概就是我們所說的loser。不過在電影裡,秀仔並不是一位只有理想性的聖人,更是有血有肉有慾望的三十幾歲的壯青,他後來和高慧君所飾演的有夫之婦發生婚外情,結果導致高慧君的婚姻破裂。以嚴格的”道德標準”來看,秀仔並不是完人。他有情慾,也無法壓制自己的情慾。不過這樣的秀仔更接近現實中的你我,他的掙扎也是你我可能會有的掙扎。婚外情雖然不見容於社會的主流價值,但是在電影中,高慧君的有錢老公,是家大業大,地方上政商關係一把罩,炒地皮致富,之後又到大陸發展的台商。平常很少在家,所以其實高慧君的婚姻並不幸福,先生也是因為高慧君的外貌才娶她,而婚前高慧君很可能從事特種行業。如果以現在社會的”主流價值”來看,高慧君其實嫁對了金龜婿,住豪宅,還靠老公的關係在農會找到一個在地方上算是很不錯的工作—儘管高慧君私底下都被同事指指點點,還以為她是原住民聽不懂客家話,所以話說的更難聽。但是高慧君看似美滿的婚姻背後的苦楚,又豈是外人可窺知?再來,秀仔跟高慧君彼此吸引,不是只有一時的情慾爆發而已,兩人都有樸實,嚮往平靜且腳踏實地生活的特質。只是以主流價值來看,那兩人是發生婚外情的姦夫淫婦,而秀仔在經濟基礎上更是loser,什麼資產都沒有的廢物。我聽著生祥以早年悲愴激動的唱腔吟唱著秀仔歸鄉所遇到的種種壓力與質疑,再想到電影裡的秀仔,minority這字浮現在我腦海。對呀,如果我不是符合社會主流價值的majority,儘管我一直以為自己是,但是當生命某一時刻我成為minority或是loser,也就是電影片名”廢物”的意涵,那我會怎麼做?我能夠堅持自己的信念嗎?面對主流價值的質疑,那橫亙在你面前,高聳入天的一道牆,我會勇氣去衝撞嗎?或是轉身,走出自己的一條路?若到處都是這道牆所圍堵,那我會卑躬屈膝的尋找牆上的狗洞,蹲下來爬過去嗎?想到這裡,社會上的各種維繫社交關係的客套話,或是婚禮中台上長輩長官介紹新人”郎才女貌””門當戶對”的讚頌之詞,這時顯得格外諷刺。祝福的另外一面是噤聲與背後的指指點點—如果你不是符合主流價值的對象,如果你是同志/月收入不高/再婚...我想到以前研究所所讀的批判理論裡的”它者”,自我永遠是與它者辯證過程中的產物。現在這對我來說不只是理論而已,而是活生生的體現在生活中。如果我沒有可能成為minority的認知,如果我不為minority挺身而出,那我終究會壓迫到自己,除非我泯滅自己的良心與信念,成為那堵majority的牆。林生祥的音樂可能小眾,但是我看到其音樂訴求的其實是majority。在每一個從minority為出發點的創作,其最終目的是指向更開闊,更自由,放諸四海皆準的人性訴求。這universal的訴求,比狹隘的majority的牆更遼闊壯大。不過回到我自己的層次,我是否擁有身為minority的認知以及為自己及他人挺身而出的勇氣?這一年多來思索的音樂主流/非主流議題,多元成家,廢核,以及自己切身的婚姻問題,其實都千絲萬履的糾結在一起,彼此相關,其核心問題不過是:我是否願意誠實的面對自己的人生,以及是否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隨之而來的挑戰。